大枣子呀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梁山小短文》33

人物性格私设

修真AU梗

宗师山×奶包徒弟湾



你说归来,我便静卧花间,等到远方梵呗再不沉吟,等到满庭的扶桑失了灵骨,我枕入黄粱梦里,你却将眉眼深藏,几段因缘洇开,画不出我知的模样。情深不寿,总难勘破。”

01.

“式微,式微,胡不归?”

02.

昆仑融雪那日,张宗师从山下带了个孩子回上清境。

自那场炼狱之战的烽火平息,至今已有百年,当日以一己之力拯救天下苍生于魔道的张日山被称为九州诸仙宗尊为天下第一宗师,生平录入修真界的千古史册之中,留与世人传颂。

可这百年间,张宗师鲜少在上清境露面,他游历世间、足迹踏遍九州大地,只有几次受到掌门传唤回上清境加固结界,而这寥寥的几次也是来去如风,门中新一代的弟子压根儿瞻仰不到第一宗师的风华气度,张宗师这三个字仿佛只活在藏经阁的书册里。

张宗师归门那日春意恰浓,上清境的白玉天门前绽放出第一枝今春的桃花,昆仑之巅的积雪在和暖的熹微中渐渐消融,化作千百条清溪从山尖流淌而下。

正是早课时候,身着清一色雪蓝底衬鎏金云纹衣袍的弟子在大殿之前的展剑台上挥斥长剑、振声赫赫,列队之严整,让人自七七玉石阶上俯瞰时竟有一种万军压城之感。

忽然一道耀眼清光自天边掠过,敲响了门中沉寂已久的那口灵钟,沉缓古旧的钟声刹那间响彻云霄。随之而来的是如瀚海卷浪一般翻涌的灵潮,蓊郁的灵气直直灌入人的灵台与胸腔,让人一霎七窍通开、修炼根骨如被瑶池神水所洗涤般重获新生,这样的不留犹豫、不得抗拒,强大至极又霸道至极。

众人顺着灵潮涌来的源头看去,只见那股大盛的清光稍熄,从缭绕云雾之中阔步走出一人,身着玄色外袍脚踩麟纹锦靴,除却一个悬佩腰间的如意结外毫无赘饰,更不见有何灵宝仙器随身,可那信步云巅的气度却像是自九重仙界而来的天尊。

待云雾散尽,才终于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果真是人间看不到的霞姿月韵——只见他眉峰好似巍巍的昆仑玉脉,一点淡薄山青隐约露于眉尖,雪色在他眼帘凝结一瞬,又化作春溪汇入眸中万川之水。薄情的眉眼多添缱绻,平白生出一种情意深长之感。

众人屏气息声,方才后知后觉——这便是被世人尊崇为天下第一的张宗师——张日山

执剑长老遥见山门洞开、故人归来,喜不自胜,正要飞身上前相迎,门中小辈儿的弟子也个个儿翘首以望,想一睹张宗师是何等气魄。

执剑长老还未迎到跟前,只见丰神俊朗的张宗师从玄金广袖外袍里拎出个裹着襁褓的娃娃,远远就问他

“有奶吗?”

隔着尚远,这一声问询是加注了传声灵力的,如春风般拂过广阔剑台上所有人的耳畔。长老气息不稳,御风的腿脚猛地一软,差点在芸芸弟子眼前从半空摔下来

张宗师觉着他没听明白,索性指着手里拎着的嘬手指的娃娃,又讲了一遍

“可有奶,她饿了”

小弟子们从险些震掉下巴的惊诧之中回过神来,双目渐渐发光,太值了,他们今日不仅见到了活的张宗师,还见到了活的张宗师的娃娃。

03.

娃娃是个女娃娃,但不是张宗师的娃娃。

听说是从山脚下捡回来的,在村东头的羊圈里,拎出来的时候一身臭烘烘——反正张宗师是这样说的,每回娃娃哭闹的时候,他就会把这事儿翻出来说一说,还威吓道:小崽子,再哭就把你扔回羊圈里去!

结果娃娃直到懂事儿都还以为自己真是个羊崽子,牙牙学语时第一声喊的是

“咩~”

众人期盼的神情当场僵裂,张宗师被白鹿长老骂了个狗血淋头。

娃娃无爹无娘,不知姓氏自然也没有名字,张宗师是个一翻书就头疼的,取名字这种诗情画意的事情他是一点儿不通窍,几位博学的长老细细推敲、苦心冥想,春花秋月用了个遍,就是没有称心如意的。最后还是张宗师随口胡诌似的摘了两个字儿出来

梁,湾

白鹿长老暴脾气上来正要叉腰开骂,却见张宗师俯下身,对楠木摇篮里头睡的正酣的小娃娃轻轻地说

“水落鱼梁浅,垂钓绿湾春,你往后,就叫梁湾吧。”

自那以后,上清境多了一个年不及龆龀的小师妹,第一宗师座下收了第一个真传弟子。

04.

张宗师百年以来都是独身一人,桃花倒是一堆,情缘却一个没有,这些年糙日子得过且过,连他自己殿门前出了名好养活的蟠龙枣都半死不活,更别提养孩子了。

虽说魔道已除,但凡间邪祟仍然作恶不断,张宗师三天两头就要下山去,常常留下梁湾一个人在偌大的蓬莱殿里饿得哇哇直哭,还是白鹿长老主动请缨把娃娃接过去照顾,张宗师看着她那亲亲抱抱喜欢的不松手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

结果他下山一趟回来,就看见白鹿长老带着刚能蹒跚走步的娃娃站在山门前,大的环臂、小的就叉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趾高气扬,指着他奶声奶气地还说不利索

“慢、慢死了、张咩山,你是、爬、的吗!”

走路还没学个通畅,坏毛病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他气结,一挑眉,挥手照着娃娃那扎满揪揪的小脑袋就是一拍,重重扬起轻轻落下,打到实处就跟落了根羽毛似的轻

“没大没小,叫师父”

娃娃张嘴就吐了个奶泡,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地跑进他怀里,用他宽大的衣袖把自己绕啊绕的裹起来,蹭的他也一身奶味儿,还咯咯地笑

“狮虎!”

行吧,凑合也能听。

白鹿那儿是不敢待了,他寻思着青云峰的冬青长老是个稳重的,能委以重任,第二天就连娃娃带着三千灵石的抚养费打包送去了青云峰。

这下倒是没学什么坏毛病了,可冬青那一板一眼的木头性格却在梁湾身上得以继承,还不及剑高的小人儿一天到晚哼哧哼哧地抱着剑鞘跟在冬青身后巡查,一张巴掌脸上写满铁面无私。

张宗师生怕冬青那榆木疙瘩脑袋再传给他家徒儿,忙不迭地给接了回来,另找下家。

托给龙雀,还没几天就学会了上树捅蜂窝下河摸鱼虾、扯师兄的剑穗掀师姐的裙摆;托给罗浮,一转头就被带去酒窖喝酒,等回来接她的时候,娃娃从大酒缸里醉醺醺的探出个头,往后好几天走路都是七拐八扭。

几大峰轮了个遍,辗转到最后,张宗师一拍大腿,咬牙道,还是自己养!

他把娃娃拴在身边,去哪儿都带着,他除魔卫道时梁湾就在旁边啃糖葫芦,斩一个她啃一颗,收了剑还要去给她擦嘴上的糖浆。仙宗法会时他在法坛上侃侃而谈,她就窝在他怀里、以腿为枕以袖为被,睡的呼噜呼噜,醒了还要睡眼惺忪地在他脸上印一个奶啵。

如此一来,修真界无人不知张宗师为了他这个小徒弟,真是当爹又当娘。

05.

小娃娃在上清境一天天长大,长成了大娃娃,大娃娃又慢慢变成了小姑娘。

小姑娘的眉眼啊就像抽青枝头上含苞的桃花一样,一日比一日更加娇艳芳菲,直至绽放那日,单她一朵便成就了满树的芳华。

梁湾十五及笄那日,上清境热闹极了,冷清了千百年的昆仑圣山在这一天笑语欢歌。张日山亲手给她绾发,他那只拿刀拿剑的手如今拿着檀木梳子,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梳着她绸缎一样的青丝,苦恼到眉头都要扭成一个死结儿,最后挽成的发髻松松垮垮特别难看,他泄气,白鹿长老说要拆了重新给她绾,梁湾笑眯眯地捂着头发不让碰,稀罕的跟个极品灵宝一样

她悄悄扯扯师父的袖子,附在他耳边说

“师父师父,这是世上最好看的发髻了”

张日山失笑,伸手把她耳边散下的一绺头发绕到耳后去,也颇得意

“嗯..为师也这样觉得”

平时抠里八嗦的掌门也开了金库给她大办及笄宴,几个长老拿平日里用来传递信号的灵弹给她放烟花看,让山脚下不知情的人望见了,还以为今天上清境在闹什么篡位谋反。

他们站在漫天烟火的夜空下,地砖上的影子相互依偎,张日山忽然转过身来,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说出的话像海誓山盟一样的虔诚

“我的湾湾,要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她明眸弯弯,笑露贝齿,低头拱进他的怀抱里,张嘴轻轻地

“咩~~”

他笑出了声,抱起她蹭蹭额头。

06.

梁湾十五岁以后,各大名门仙宗的适龄子弟都动了求娶的念头,上山提亲的人接踵而至,其中不乏在九州公子榜上享有美名的天之骄子,一个赛一个的气宇轩昂。白鹿长老亲自挑选了几个不错的,留下丹青画像再细细研究一番

她想着小姑娘常常待在昆仑山上,不谙凡尘心思纯粹,哪里懂什么风月之事。于是淳淳善诱地把画卷一一铺陈在她眼前,探询道

“丫头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可梁湾却看也不看那些丹青,听得她问,便没有半点犹豫地答道

“我喜欢师父那样的呀!”

白鹿心想这丫头果真不知世间情爱,便笑着与她解释

“傻丫头,我问的喜欢啊是想嫁给他、照顾他、为他生娃娃、陪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谁想到听完这句,面前小丫头的脸颊嘭的一下就红了,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地小声说

“可我就是想嫁给师父,想、想给他生个娃娃呀...”

白鹿长老的笑意一瞬间僵在脸上。

据知情人士说,白鹿长老当日拔了两把伙房菜刀直奔蓬莱殿,口中大骂二字,响彻昆仑诸峰

“禽兽!!”

后来,那些丹青被张宗师卷吧卷吧扔炼丹炉里生火去了,白鹿长老再也没有张罗过招婿事宜,但凡有人再敢上山来提亲,就会看见山门前拄剑而站脸色阴沉的张宗师,知难而退者溜之大吉,冥顽不灵者则被他一道剑气直直刮到山脚下去

“这些都是坏人”,他们喜欢的不是梁湾,而是她身后上清境的背景和真传弟子的身份。

他对他的湾湾说:“对的人总会来的,没事,师父陪你等。”

梁湾愣愣的,只觉得心里发冷,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灌着风,她问

“为什么不是师父呢?”

张日山转过身去没有看她,只是摇了摇头,才能让人恍然醒悟,原来这才是他骨子里的薄情寡义

“我永远不会是对的那一个。”

07.

梁湾其实时常想问,张日山对着她的眉眼出神的时候,究竟是在看她,还是在透过她看向陈旧岁月里的谁?

梁湾也会经常遗憾,张日山过往百年之间的种种故事,都与自己无关。

再后来,张日山便不常待在蓬莱殿里了,他好似很忙,每天日出下山、日落才归,她有时候一个人站在空落落的大殿里,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声。

殿门前的那棵蟠龙枣树寿终正寝,张日山回来时给梁湾带了一袋新种子,他说那是瀛海的佛桑花种,花开照日、朝开暮落。

他们将种子一颗一颗的埋在殿前灌入灵气的土壤里,她站在他身后,熟稔地捏住他宽大的衣袖,卷在指间。

“朝开暮落,师父,以后佛桑花落的时候,你就回来吧”

他转身,还没来得及遮掩的眸光中露出一些她看不懂的神情,像是惊诧、像是欢喜、又像悲恸

也只是一瞬,他又变回了那个自在来去的张宗师,习惯地想捏一下她脸颊上的软肉,抬起一半却又落下,笑着说

“好,佛桑落时,我就归来”

上清境本就是昆仑山上灵气极盛之地,张宗师所居的蓬莱殿更是万川灵泉之眼,那佛桑花的种子落地不过几日就遍开成海。

蓬莱殿来了一位她从未见过的人。

那人一身华冠丽服,端的是风采卓然,他腰间佩一柄仙雾缭绕的至品灵剑,剑鞘以流虹玉石镶嵌,隐约刻着“留仙”二字。

梁湾记得博文长老授课时曾讲过当今世上五大仙宗,最负盛名的便是隐居浮云谷的“留仙宗”。

梁湾不知来人究竟是谁,却知道这蓬莱殿是师父和她的家,外人是不能随意踏足的。她从花间慢慢走出来,怀抱着一束繁茂娇艳的佛桑花枝,秀眉轻拧

“你是谁?”

那人默声,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了她许久,好像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忽然间一行清泪就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她愣住,问,像谁?

他说,几乎哽咽到不成语调

“我的妹妹,锦曦”

06.

锦曦——锦曦——

梁湾突然心魂震荡,灵识犹如被一道霹雳剑气狠狠击中,震得她四肢百骸都疼痛欲裂。一幅幅过往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她漆黑一片的眼前忽地展现出一个浮尸遍野的修罗战场

那是百年之前的炼狱之战

梁湾看见自己躺在张日山的怀里,像是一朵让人连根拔起的佛桑花,肉眼可见地蔫败枯死下去。她素色的衣裙上满是鲜血,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七窍竟都血流不止。

梁湾向来都是那样骄傲的天之凰女、名门仙宗里众星拱辰的掌上明珠,死到临头也不能这样难堪,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抬手擦一擦脸上的血迹了

张日山在喊她,声嘶力竭地叫她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把她踏入阎罗殿的半个身子拉扯回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被血沾满的眼睫遮挡了目光,她用尽全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梁湾动了动手指,握住了他的一角衣袖,说出的话气若游丝,放佛下一刻就再也听不到

“...你那么讨厌我,我走以后,你就再也不会心烦了。”

“我就要死了,张日山,就算你厌我至极,我也想把最后的话告诉你…...”

她一字一句,把这一生热烈入骨又卑微入骨的情意尽数讲给他听,她说,张日山

“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那一刻,漫天大雪骤然落下,握住他衣角的那只手缓缓垂落,张日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化作斑斑的光点,他疯了一样地去扑捉,可那光芒早已变作风变作雾,天地之间,再也找不到她一丝一缕的呼吸。

风停,雾也息,他站在死一般沉寂的旷野之上,猝然间,泪流满面。

07.

封尘已久的记忆终于开启,梁湾三魂七魄中沉睡的那一心魂渐渐复苏,寄生在她体内的烛龙逆鳞也随之被唤醒。

梁湾不知道的是,她死后,张日山游历九州大陆,寻求秘术禁法,终于找到一片上古烛龙的逆鳞,以混沌之力将其炼化为一缕人魂,补全她三魂七魄中的缺失,剜下心头血肉为她重塑人身。可逆鳞之上附着有上古凶兽沉睡的神识,她的魂魄全然苏醒那日,便是烛龙现世之时

也是张日山以身祭剑,义无反顾地与烛龙同归于尽之日。

“有一人曾用她的骨血,代我入地狱

我今日愿用我的一切,渡她回人间。”

08.

梁湾一直在蓬莱殿等一个人归来。

殿前的佛桑花开了一遍又一遍,落了一遍又一遍,山中不记年岁,她睡卧花间,已不知等了多久,过了多少年。

她想,是梁湾也好,是锦曦也罢

她那样的喜欢他,此前一生、此后余生,都再也不会像喜欢他那般的喜欢一个人了。

可,佛桑花都落了

张日山,你怎么还不归来!

09.

梁湾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上清境月明星稀的夜晚,萤火飞舞、夜莺轻啼,清风吹过层叠的佛桑花海,那一芽芽嫩蕊像是点在花心的朱砂痣。南山的晚钟悠悠响过九重,数不清的花枝便悄然轻颤,花瓣温柔合拢,披着月华与星光沉沉入梦去。

在眠去的花色与流转的月色之间,身披玄色长袍、腰佩如意缨穗的人涉过千万朵佛桑花骨,步步留香。天上皎月弯弯、星罗摇光,衬得人间光景都黯淡,而他勾唇一笑,便是这世间最盛的光彩

“湾湾……”

张日山在蓬莱殿的琉璃玉阶上站定,远远的,朝她伸出手——

“我回来了。”



END……

注释:

1、“式微,式微!胡不归?”出自:《国风·邶风·式微》,意为:天黑了,为什么还不归家。

2、佛桑即扶桑花,《本草纲目》有记:“东海日出处有扶桑树,此花光艳照日,其叶似桑,因以比之,后人讹为佛桑”、《岭南杂记》有记:“大者开泛如芍药,朝开暮落,落已复开,自三月至十月不绝。”

3、结局自行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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